倔 老 头 儿

项目部的总工是个老头儿，很倔很倔的倔老头儿。老头儿个头不高，在海拔超过4000米的高原上，紫外线将他原本健康的肤色“卤”得更加诱人。

也许是上了岁数的缘故，抑或是高原缺氧的原因，当项目部所有人还在睡梦中的时候，老头儿已经在院子里叼着烟来回转悠了。

老头儿是个闲不住的人，吃过早饭，便上山巡视，四十几个图斑，一个不落。倔脾气一旦发作起来，施工队队长总是擦着额头上的汗珠，一肚子的苦水，满脸的无奈。

一日午饭后，众人聚在宿舍里分享着工地上的趣事。老头儿叼着烟走了进来，也加入了他们，念叨着图斑上这里不对、那里不行。神奇的是，他说着说着竟然睡着了，指间还夹着那根点着的烟。此时，大家出奇地默契，放低了说话的声音，讨论起老头儿会不会被烫醒……

对于我们这些看守图斑的技术员来说，最害怕的莫过于老头儿的那双眼睛。虽然老头儿的眼睛不大，但是图斑边边角角的问题总是跟长了脚似的，动不动就往老头儿眼里钻。比如羊粪厚了、草籽少了、石头多了、地不平了、铁链轻了，等等，只要老头儿放眼一看，犄角旮旯里的问题都能找出来。老头儿嘴上不停念叨着，一会儿拿起耙子扒拉，一会儿抓一把种子教工人撒种，一会儿扒拉埋在羊粪堆里的石头，一会儿又蹲在拖拉机后面改造扒地的铁链……

看着一天天逼近的工期和连天的雨雪，老头儿心急如焚。

一天，某个图斑摊粪、扒地、施肥、撒种、铺无纺布，一切都在忙碌而紧张地进行着。下午5点，西风带着雨雪准时到来，分分钟让大家白了头、白了身，整个天地都白了。铺无纺布、捡石头的工人，圆盘耙、撒播机司机，见状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儿，准备回驻地。正在捡石头的老头儿着急了：“西风吹来的雨，一会儿就停，这拌好的种子今天不撒掉，明天就烧了。大家赶紧把地整平，把种子撒了！”

于是，大家跟着老头儿，捡石头的捡石头，扒地的扒地。雪夹着雨跟着风，不一会儿，圆盘耙挡风玻璃上便积了厚厚一层雪。

“李总，看不见路啊！要不今天就到这儿吧？”

“小王，上去给他指路！”

雪、雨、风肆虐着，圆盘耙继续着，老头儿立在那里紧盯着。等到雪雨渐小，拨云见日时，眼前的地也整好了。

中午只吃了一碗米饭的肚子开始不争气地“叫唤”起来，我直勾勾地盯着老头儿用胳膊夹了一下午的那包老坛酸菜牛肉面。老头儿牢牢夹了一下午，即便我肚子再不争气，也没那脸皮去要。

地整好了，老头儿额头上皱成包子似的纹路也舒展了许多。他一边指挥着撒播机的轨迹，一边拿出我盯了半天的那包方便面，只见他娴熟地撕开后，咔哧咔哧吃了起来……

此情此景，看得我这个眼馋啊！这老头儿，都不带让一让的。只见他一边嚼着，一边向司机比划着。

种子撒完时，已过了饭点，原以为可以回去了，不承想，老头儿又指着排水沟两侧说道：“老吴，拿种子来，把这边补上……”

等老头儿拉开车门时，人群中传来一声叹息：“唉，真是个倔老头儿……”